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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输舰上缆绳抛到半空,朝码头飞落过去,岸上缆绳兵接住缆绳将它系住。一阵轻震,运输舰终于靠岸了。巨大的舱门缓缓打开,连接码头的舷梯接到军舰舱门处,见军舰靠岸,舰上人们急忙奔回自己住的舱室,取出行李准备登岸。不一会的工夫,舱门边就蜂拥上来大批陆空军人员。

    杜申利和张浩天取出行李,奔到舱门处,见人太多,运输舰舰长正靠在舱门处,声嘶力竭训斥这些登陆心切没了一点部队纪律性的战士,而那些想要快点上岸的战士却闹哄哄喊叫着,将舰长的声音淹没,很识趣地带着行李离开乱成一团的现场,走到舰艏,呼吸着南方冬天夹杂了鱼腥味凉爽的海风。

    海上一路过来气温都在三十度上下,炎热的气温让人大汗淋漓,可军舰上淡水有限,只能用来喝,早晚刷牙洗脸只分了一小杯水,根本就无法洗澡,人总觉得身上黏糊糊,臭烘烘的。香港这里温度比满刺加低了十度,夜晚的海风也没让人感到湿度那么大,让人很舒服。

    岸上传来口令声,俩人好奇地探出头朝下张望着。在岸上,一队身着雪白军服的军乐队排着整齐的方阵带着全副家当站在那里,刚才下口令的,就是军乐队最前面的指挥。在军乐队前面,路灯下几名身穿棕绿色、天蓝色、白色军服的年长军官正背着手走了过来。从走路姿势看,最前面几位不是将官,也是上校,不然没那种自信与威势。在军官队伍里还夹杂着几个身着便衣之士,杜申利暗自揣测,这几个可能是香港和广东省的官员,而他们来的目的,应该是欢迎自己这些刚从战场上回来疗养的军人了。

    在军乐队后面,一字停靠了几十辆崭新的军车,驾驶员正端站在汽车旁边,注视着这边。

    雄壮的军乐骤然响起,运输舰上的战士们终于还算整齐从军舰上鱼贯而出。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是早点下去,好坐车到今天的目的地休息。”杜申利扯了扯张浩天,背起行囊朝打开的舱门走去。

    好不容易俩人从运输舰上下来,踏上了祖国坚实的大地。人还没有从摇摆中解脱出来,杜申利他们就被跟随他们从美索不达米亚回来的远征军总部领导赶到一块空地,按照各自所属的兵种,列成了两个方阵。排方阵对这些军人来说属于家常便饭,虽然周围人们大多都不认识,只要找到空缺,按照个子高低排着就是。紧接着,就是让杜申利和其他刚刚从船上下来,热切盼望躺在床上好好睡他一觉的战士预感中的事情——那些等候在码头的领导开始了致欢迎辞。

    军方领导都是驻广东陆海空三军最高首长,军衔从少将到上将(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在香港,这次太平洋舰队司令员也出场了)都有,他们要讲话这些刚下战场的军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在该鼓掌的时候鼓掌,该喊口号的时候喊口号。首长毕竟是军人,讲话也简单,等首长说完了,军人们以为好安排他们休息了。不,下面又接着轮到地方领导致欢迎辞了。

    欢迎军人归国疗养的地方领导有广东省省长、议长,香港市长、议长,还有香港各主要部门领导、市民代表。与军队不同,地方领导讲话的虽然不多,可他们每个人一张口,马上一二三四,甲乙丙丁,说起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听之者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等所有人说完,杜申利偷偷看了眼时间,十二点早已过去。乖乖!下船时不过晚上八点,欢迎仪式却耗费了四个小时!难怪他们能当上议长什么的,都张了一张铁嘴,能说会道,再枯燥的话题也能让他们说上老长时间,杜申利是自愧不如了。

    结束了欢迎仪式,在带队首长口号声中,战士们朝停泊汽车的地方排着队走过去。这时候他们才发觉从这里到拉他们的汽车之间通道两旁聚满了平民百姓,现在这些百姓正挥舞着彩旗鲜花朝他们欢呼着。一束束鲜花递到了战士手中,激动不已的市民欢呼声让已经要睡着的战士们精神抖擞。当战士们登上汽车,汽车大灯点亮,照亮了马路,轰隆声中,满载着从战场下来疗养战士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缓缓驶里军港,朝香港市外的兵营而去。

    杜申利和张浩天坐在车尾,掀开蓬布望着外面。让他们感动的是狭窄的马路两旁,虽然这么晚了,无数的市民还未休息,而是涌到马路上欢迎他们这些归国战士。众多小孩跟在汽车后不停追着汽车,路灯下,那一张张童真的小脸让他们看着心里充满了温馨。夹道欢迎的市民让汽车通行速度相当缓慢,这时候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已经忘记了疲惫,每辆汽车后面的蓬布都掀开了,战士们探出头,挥手笑脸相对市民,看着外面与乡村不同的市容。

    漫长的城市道路终于远远落在了后面,车队驶上沙土路,颠簸的汽车让大家再次体会军舰遇到大风浪那种感觉。路边没有了欢迎的人群,疲惫的战士靠着车厢,进入沉沉梦乡。

    第二十一章全[目录引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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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全

    阴暗的天空,整个世界像罩在一块巨大的毛玻璃制成的罩子里。屋里显得很阴,凉凉的水意弥漫在室内。外面淅沥雨水自天而降,雨点打在树上,房瓦上,韵律清脆可听。张浩天坐在书桌前,打开窗户望着外面。前面宿舍的瓦顶在丝丝雨点中浮漾着湿湿的流光,顺着光线,瓦片透着微明,带着温柔地灰色。密集的雨点敲打在头顶鳞鳞千瓣的瓦片上,由远而近,如无数细小的碎玉,又有一股股细流沿着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编织成网,敲击着张浩天耳轮。

    屋外青翠的松树冰挂雾凇,如玛瑙成传,晶莹目眩。远方秀峰峻岭淹没在浓浓云雾中,偶尔露出一角,却是一片白色点缀在云天之际。仿似虚无缥缈的天宫显露在凡人眼前。一抹灰蒙蒙云雾飘过,又隐藏起来了。

    这里是徽州黄山脚下的空军疗养院,疗养院就坐落在陡峭入云,三面临空的始信峰南面山脚下。自古有传古人登上绝壁千仞,手扶松树,立于濒临深渊山顶上,纵目茫茫雾海,始信黄山天下无双,于是山峰得名始信峰。

    黄山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称为四绝,驰名天下,张浩天到疗养院已经一个星期了,温泉他是泡过,奇松疗养院中就种了不少,只是没有石头缝里长出,韵味少了不少,怪石、云海却因为淅沥下个不停的小雨,一直没有机会登上山峰,感受一下古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种感觉,看看到底石头怪在什么地方,云海好在那里。国内能呆的时间不过一个月,而这些时间不能总在黄山这里耗着,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可以回到家乡探亲。如果没看成黄山真正丰韵,不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

    “浩天!浩天!”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屋门被猛地推开了,一身雨水的杜申利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张浩天坐在椅子上,侧脸看着自己,抖了抖身上雨水,嚷嚷道:“快快!收拾一下咱们马上爬黄山!”

    张浩天靠在椅背上,摇着头道:“爬黄山?外面下着雨,山顶下着雪,这山怎么爬?中校不是说了,冬天黄山山路湿滑,原本就诸多危险,现在再下着雨加雪,中校就更不肯让我们登山了。我是无所谓,可你这个国人皆知的空军英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这疗养院院长算是当到头了。”

    “唉,你管他那么多干嘛?这雨整天淅沥沥下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停?就是停了,中校也会说山上积雪未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登为好。……看着美景就在眼前,却不能走过去看看,这也太窝火了。我刚才到山下看过了,管在哪儿的人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要是现在不乘机上山,我们这次回来不等于白走一趟了?”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还不赶紧走?!”容不得张浩天多说,杜申利不由分说拉起张浩天冲进外面濛濛雨中。

    俩人偷偷摸摸避开游动哨兵,离开疗养院朝登山小道潜去。冬天道路两旁种着的花草已经枯萎,透过高大挺拔的大树望去,两旁群山云雾中一次一山形,一步一山景,步步有异,眼眼均有不同。悬崖峭壁上,黄山松顽强地将根深深扎在缝隙中,怪石之间,迎风斗雪。还未真正踏上上山之道,俩人已经一步一惊叹了。只是脚下路实在湿滑,让俩人注意脚下多与看山上美景,况且纷飞的雨丝也常常让人睁不开眼睛。如不下雨,自然是再佳不过了。但天下之事,岂能事事顺乎人意?俩人虽有遗憾,也只能以自己此行,乃前无古人开创之举聊以自慰。上山半路上守道的小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也许看守人见连续下雨,没人上山,偷偷溜回家享受家庭温暖去了。虽然大门铁将军把门,可这对空军飞行员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俩人很轻易就翻越铁门,跳了进去。

    杜申利朝前走了几步,不肖地说道:“你看,中校就知道吓唬我们,这路还不跟刚才一样,哪有那么危险?我就不相信,这爬山难道还比我们在天上和土耳其人发生的空战还危险吗?”

    “这话还是别说,你小子不管怎么说也是空军英雄,那么多飞行员中,取得空战胜利的有多少?人家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小子从悬崖上掉下去了。